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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报道

       

       上小学前,有一次我和妈妈去菜市场买菜。菜市场人多拥挤,妈妈一直牵着我的手,在一处菜摊前付钱时松开了一下,等妈妈付完钱再看时,我已不见了踪影,妈妈顿时吓得腿软。

      立刻,派出所、妈妈工作的学校、爸爸单位,齐齐出动在街上寻找,妈妈见人就拉着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,焦灼又恍惚。

       没多久,妈妈的同事陈老师在菜市场一侧的杀猪场门口找到了我,而我正专心致志地蹲在那里看人家杀猪。那个地方妈妈带我走过几次,好奇的我想多看看,居然记住了方向,自己跑了去。

      妈妈见到我的一刻,压在胸口的那口气瞬间冲出,抱着我失声痛哭。

      后来妈妈在多次提及那次事件时说,找我的那个时候她脑子里一直闪现《红楼梦》里的香菱,她怕自己的女儿就要过那样的日子,那是不敢想象的。

      不懂事的我,无意中给妈妈留下了抹不去的惊恐。

 

       多年后我也有了女儿。几年前的一次春节,带着4岁的霄霄回去过年。听说有一处乡场开庙会,我想着在国外好几年,她也没能体会真正的中国新年氛围,带她去感受下也好,于是和爸妈一起带着霄霄去了。

      庙会一开,八方来拜。街道两旁摆起了各种小摊,吃的玩的,纷繁有趣,我们一边走一边欣赏,眼前的一切都让霄霄大开眼界,每个小摊她都颇有兴趣,走走停停。

      过了中午,游人越来越多,人们几乎肩擦肩地挤着。经过一家卖金鱼的小摊,霄霄盯着一条条灵动可爱的小金鱼舍不得走,我于是蹲下打算挑选两条买回去,霄霄开心地站在我身后看我打捞。

       还没选好,妈妈突然叫我,说有个女的拉霄霄。我妈一把拽住霄霄质问那女的,那人转身就淹没在人群里。

       我迅即起身,只见人头攒动,妈妈说那个人不见了,找不到了。

       环顾左右,似乎全是好人,又似乎全是坏人。

      一时全家人哪还有游玩的心情,把霄霄牵得更紧,挤出人群回家。一路上我脑袋嗡嗡地,后怕的感觉让我手心冒汗,不敢往下想万一……

 

       每次回想这些惊险的瞬间,我都免不了心跳加速。但凡少一点点幸运,只要那一个节点有任何闪失,我和我的家庭面临的都是灭顶之灾。

       铁链锁住的那个女人,她的年纪与我相仿,在她被绑入魔窟前,生活的地方也许就在我附近。和我一样可以在父母面前任性,跟朋友嬉戏,对世界好奇,也给自己设计了各式各样的未来。然而却因为歹人作恶,她的人生全毁。

      很难相信,在摄像头遍布,开车拐错个道都会被清晰拍下的大地上,大活人被贩卖、囚禁数年,竟然无人问津,不知来处,不明身份。同时竟然还有人用村子的可能消亡来为贩卖人口的禽兽行径辩解,真是让人大开眼界,叹为观止。

     用泯灭人性的方式保存的村子,有什么理由继续存在?这种村子根本就是拖繁华盛世后腿,拉我们倒退进蛮荒丛林,这样的村子不该被历史车轮辗得粉碎吗?还要什么延续,延续什么?妈妈是买来的,妈妈是可以随意虐待、套上铁链的,妈妈不配过人类的生活,我想象不出这种村子的未来。

 

       《盲山》和《嫁给大山的女人》两部电影我都拉着进度条看的。《盲山》对真实的直视让我窒息,不敢细细看下去,《嫁给大山的女人》虚假得令人乍舌看不进去。两部片子对比,人性、良心,高下立见。

     《盲山》撕开了隐藏在山沟里的丑恶、愚昧和凶残,而现实远比电影更可怖,更可憎。电影里白雪梅是22岁的大学生,被拐卖后受尽折磨,求救无门,绝望时举起刀砍向了罪人。现实里被拐卖的女孩有的只有13岁,她们被打残、逼疯、锁颈,连自杀都不能。

     《嫁给大山的女人》对人物原型郜艳敏的悲惨经历极尽粉饰,把她在现实中遭遇的痛苦和荒诞进行美化宣传,我想象不出她本人是如何承受这些龌龊不堪的。郜艳敏18岁被拐卖到下岸村,多次逃跑失败,三次自杀不成,妈妈为找她急瞎了眼,她最终只能屈辱认命。至今没有人贩子受到制裁,没有人为她遭受的痛苦和不公受到惩罚。明明是悲苦的人生,法制的悲哀,硬是坏事办成了好事,把她选为“2006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”,真是想得出来。

      对罪恶选择不看不听,即使看见了也要自欺欺人地说这是让人感动的。有如此 指向,人贩子当然是暗自欢欣肆无忌惮了。

 

     “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。”这句保护野生动物的公益广告语,很可悲,放在人类社会竟不违和。那些买女孩的人,很大程度上也是几十年前重男轻女,生了女孩不要的人,儿子长大没有媳妇,就黑着心祸害别人家的女儿。传宗接代,传的是什么样的恶种,全村相互包庇,窝藏罪犯,当地官员撒谎掩盖,所有的恶都压在一个女孩身上,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也不至于此。道德层面的谴责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不存在的。

       而法制,买卖鹦鹉、熊猫的责罚都高于买卖人口,对不阻碍被解救妇女返回家乡的还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。给了坏人最大的宽容,对受害人就是施加最大的恶意。当真是拐的是别人家的,人总还是要有点血性吧。

 

       看了铁链锁着她的视频,听了她说的话,我总是不大信她完全神志不清,可惜到现在公众再也没有听到更多她自己说的话语。究竟她是谁,她经历了什么,不是她自己说了算。

       这事,也就这样了。更多的她,继续无助、绝望地残喘,她们离这个精彩美丽的世界很远,但她们的命运离每个人都很近,恶魔还在人间转世、游荡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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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行者

非行者

16篇文章 1年前更新

人在非洲,记录所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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